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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聽損者」的感情世界



走自己喜歡的生命道途就好,不用設限,迷惘也是正常的,最後一定能找到適合過日子的方法。

——張曼娟


你好,我是貝多芬


貝多芬是個重度的手機使用者,臉書與Messenger更是他經常使用的兩個社交軟體,在自我介紹時是這樣描述自己的:「一個聽障醫學生。這裡是主帳喔❤」,在開頭就開門見山的說自己是一位聽損者,還有他是個醫學生的身份。平時就會時常發文或與朋友私訊聊天,發文的內容多是關於各種迷因與最近的疫情社會議題,熱衷許多的政治與疫苗問題,會在上面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剛接觸貝多芬的時候,他就很積極的與我們開展話題,想要很快速地認識我們、與我們交朋友。在普通的交友情況下,可能很少有人會那樣積極的在還與那人不是那麼熟識的狀態下就去與他人展開如此眾多的話題,這是我們發現貝多芬很特別的地方之一,而我們認為有這樣的狀況跟他的交友圈的組成有所關聯,並透過訪談得知:第一、他有休學過,因此除了當年一起上課的同學,其他的朋友都會是比他的年級要低的同學,難免相較同屆會更為疏離;第二、他從小就在資優班上課,成績都是非常卓越,在交友上曾經因為課業的緣故有過不好的經驗,而又因為先天聽損的緣故。


我們根據他的論述推斷出這樣的狀況,以至於他需要自己去創造更多的方式去與他人產生連結,才能交到朋友,雖然這並不與他的聽損身份擁有直接的關聯性,但或許是他聽損的身份,又或者是個性,甚至是過往的交友經驗而受影響,形成了他現在當他要去認識朋友時所使用的方法。


你好,我是蕭邦


蕭邦過去也是一個重度的手機使用者,但這一兩年,他對於社群平台的使用有些觀念性上的轉變。


過去的他會把臉書的貼文當成日記在發,日常瑣碎的事情與女友的放閃日常都會是他發文的內容,而現在,他兩者都不太會發,除非是重要的日子或事情。原因分成兩個部分,一是關於女友的部分,以前的他覺得交了女友之後,應該要做掛穩交、放閃等等之類的行為來「宣示主權」,但是他的女友並不希望每天都這樣,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圈,保持低調就好。二是他希望他的臉書可以留下更有意義的東西,因為他在之前突然覺得,身邊的朋友有些活著活著就走了(去世),死去的朋友的帳號因此變成了紀念帳號,他因此領悟到現在在臉書上做的事,在死後似乎變成人們緬懷他的一種方式,就像是數位遺產,所以他覺得在臉書的頁面上留下的,應該要是些重要的、有意義的內容就好。


可以看得出來,他與貝多芬在社群平台上所呈現出來的是截然不同的,他不會像貝多芬一樣開門見山的將自己聽損的身份直接的寫在自我介紹上,甚至連文中都看不太出來,他在網路世界中所建構的,是渴望自己被認識成為一個具有一定存在意義的個體的。


你好,我是拉赫曼尼諾夫


拉赫曼尼諾夫因為是在大學時期才發現聽損,發現有這樣狀況的當時,他透過Instagram限時動態的功能向朋友公告這樣的訊息,讓大家都知道他有這樣的狀況,家人或是比較親密的朋友則是用私訊或講電話的方式,詳細的說明從發現到檢查的完整過程。


我們認為他對於認知到「自己有聽損」這件事之後,處理的方式在對象上是存在著差異的,可以看見對於普通的朋友,他採用了現在最一般年輕人的方式在向大家闡述他有這樣的狀況,對於親密的人,才會很仔細的去解釋。這種差異的重要性在於,他其實可以很仔細的直接把所有詳細的經驗都公諸於世,但這樣會忽略他作為一個人在發現自己有聽損的困難後所面臨到的心境轉換,這些心情並不是可以或者說是願意表露給所有人看見的,親密關係在這裡顯得至關重要,拉赫曼尼諾夫因此在這裏透過這種親密的關係來去補償心理因素。


此外,我們曾問過拉赫曼尼諾夫是否認為自己是「聽損者」?他回答:「我覺得我只是聽力比較差耶,應該還沒到聽損這麼嚴重吧?雖然字面上來說我應該是聽損?」我們認為這樣的回答非常有趣,因為拉赫曼尼諾夫認為「聽損」是指嚴重破壞神經的傷害,而他的情況只是聽力不好,而非「聽損」的範疇。


然而,The Educational Audiology Association 在 2017 年的研究指出,有部分族群的聽力雖不至於到「沒有輔具便無法溝通」或是「完全聽不見」的地步,但他們的聽力卻也不完全落在醫療定義的正常範圍內,而符合上述情況便可稱為——微聽損(Minimal Hearing Loss)。這樣的敘述正好與拉赫曼尼諾夫相符,但對他而言,自己並不是聽損者。


我們進一步追問,為何拉赫曼尼諾夫認為自己不是聽損者?因為他在剛剛的訪談提到「字面上來說我應該是聽損?」但我們詢問時他卻一再強調自己不是聽損者,這讓我們開始好奇他會這麼回答背後的動機。故此,我們詢問:「你覺得聽損者算是負面的稱呼嗎?」,拉赫曼尼諾夫回答:「算吧,聽力受損當然不好啊?」,我們又問:「但如果佩戴輔具能改善狀況呢?」,他依然認為是負面的詞彙,因不能靠自身能力聽清楚身邊的聲音,還需要透過外界的輔助才能聽到,就是不好、不自然的。


雖拉赫曼尼諾夫對自己聽力逐漸衰退的事情有所警覺,但他卻不想透過佩戴輔具的方式讓聽力回到「正常」水平。我們對此感到十分好奇,因此更深入的詢問他為何有此決定?他回答如果只能依靠輔具才聽得到聲音會非常麻煩,所以還是想靠自己的能力。配戴聽力輔具就像戴眼鏡一樣,會遇到無法使用的時候,像游泳、打球時,就無法使用。而且一但自己開始習慣佩戴輔具,就不能沒有它,這樣會造成生活上很多的不便利,因此目前並沒有佩戴的打算。「那眼鏡呢?眼鏡不是也是一樣的道理嗎?那為什麼你會選擇戴眼鏡?」我們問。「因為我的視力不戴眼鏡就看不清楚了哇!」他回答。

拉赫曼尼諾夫處於「聽人」與「聽損者」間的中介身份,使他雖有物理上的聽覺衰退,但在思考上仍以聽人經驗為主,與其他兩位從記憶以來就是「聽損者」的報導者不同,而這也使我們再次思考,究竟何謂「聽損」,誰是「聽損者」?


參考資料

1, 張晏銘、林郡儀,〈聽力損失還是不專心——淺談微聽損族群〉,《台灣聽力語言會電子學報》,89(台北,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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